叶初棠的注意力虽然都在精巧的琉璃灯上。但当男子伸手时,她敏锐地察觉到了。刚要侧身避开,祁宴舟就松开她的手,将男人的手折断了。杀猪般的惨叫差点掀翻屋顶。“啊!”“来人,给本少爷杀了他!”“大夫,快找大夫!”“将这贱人送到本公子的别院!”“别院”二字一出,叶初棠就知道猪叫的男人身份不简单。祁宴舟对冀州还算了解,立马就猜到了男人是谁。庸王世子,赵思睿。他无视赵思睿的愤怒和哀嚎,将他的身份告诉给了叶初棠。庸王是先皇的弟弟。人如其名,平庸不得宠,是宫女所出,曾经受尽凌辱。刚成年就被封王,来了小小的冀州城。庸王没有野心,安安分分地待在冀州城,不和官员打交道,拿着赋税过安稳日子。他妻妾成群,却因小时候伤了根本,子嗣艰难。这么些年御女无数,也就生了两个女儿,和一个老来子赵思睿。赵思睿被宠坏了,在冀州城横行霸道,欺男霸女。他的喊声叫来了在酒楼门口守着的家丁。也将凌霄楼的掌柜叫来了。家丁看着世子爷的断手,吓得脸色发白,慌里慌张的。他们没能保护世子,王爷肯定会杀了他们!掌柜虽然也被吓得不轻,但相对冷静。他连忙吩咐小二,“快去将金大夫请过来。”小二离开后,他看向庸王府的家丁。“快将世子爷扶回包厢休息。”慌张的家丁回过神来。一人上楼梯去扶赵思睿,一人回庸王府报信,剩下的人去抓祁宴舟和叶初棠。掌柜知道庸王有多宝贝独子,明知道赵思睿活该,也不敢替反击的祁宴舟说句公道话。不然死的就是他了!祁宴舟的身上逸散出浓烈的杀意。在家丁冲上来之前,一把掐住了赵思睿的脖子。“不想他死,就滚开!”家丁看着被掐得脸色通红的赵思睿,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梯。“去将庸王叫来,他不会管教儿子,本公子替他管!”这话吓得掌柜面无人色。“这位公子,快松开世子,不然不仅你会出事,还会连累家里人。”祁宴舟勾唇冷笑,取下了脸上的面具。“本公子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,庸王有本事就来取!”面具摘下的那一刻,不少人都认出了祁宴舟。议论声纷至沓来。“祁公子身边的姑娘肯定是祁夫人,世子爷要栽了!”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,活该!”“他祸害了那么多的好姑娘,早该死了!”“冀州城是庸王的,祁公子和他对上,有胜算吗?”“祁公子连皇上都不怕,会怕一个小小的封王?”这些话落在赵思睿耳里,吓得他浑身颤抖。他向来欺软怕硬,还怕死。想到被祁宴舟砍了脑袋的废太子,他觉得脖子凉嗖嗖的,身体抖得越发厉害。抖着抖着,一股骚臭的液体从他的锦衣华服上滴落。“天啦,世子爷吓尿了!”“我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!”“咦,就算祁公子不将他如何,世子爷以后也没脸出门了吧?”祁宴舟嫌恶地将赵思睿扔下了楼梯。“晦气!”赵思睿被摔得七荤八素,压到受伤的手,痛苦地尖叫。家丁想要上前,却被祁宴舟满是杀意的眼神看得不敢挪步。这时,金大夫挎着药箱来了。他是宫里告老还乡的太医,是冀州城医术最高的医者。曾经,他给中了火毒的祁宴舟诊过脉。金大夫向祁宴舟行了一礼。“见过祁公子。”祁宴舟看着头发花白的金大夫,寒暄道:“金太医,好久不见。”他并没有关注给他把过脉的太医去向。此时见了人,才认出是故人。“七年了。”金大夫没想到中了火毒的祁宴舟,竟然能活这么久!他当时给祁宴舟诊脉之后,给的结论是:活不过三载。祁宴舟对金大夫摆摆手,“这里没人需要金大夫医治,请回。”金大夫看了眼在地上打滚的赵思睿,麻利地转身离开。狗屁世子爷。人渣!祁宴舟一把抱起叶初棠,避开楼梯上的水渍,飞身下楼,在赵思睿旁边的四方桌旁坐下。“掌柜的,将招牌菜都上一份,不要鱼,两刻钟后送去楼上包厢。”“好的,在下这就去安排。”掌柜不想牵扯进祁宴舟和庸王的恩怨里,亲自去后厨吩咐。还让小二给夫妻俩送了一壶最好的碧螺春。叶初棠刚品完一杯茶,脚步蹒跚的庸王就来了。大约是因为纵欲过度,不到六十岁的他,犹如垂暮老人,身体佝偻,双眸浑浊无光。赵思睿看着姗姗来迟的庸王,愤怒地抱怨道:“再来晚一点,你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!”庸王还没靠近惨兮兮的儿子,就闻见了一股尿骚味。他嫌弃地掩住口鼻,“谁尿了,赶紧扔出去!”这话让赵思睿无地自容,崩溃大哭。“滚!我不要你救!”庸王离得近了,才看到儿子鼻青脸肿不说,手还断了,衣裳也湿漉漉的。他没想到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,竟被如此伤害羞辱。若是换个人欺负儿子,他定将对方千刀万剐。可偏偏是祁宴舟。他惹不起的人!庸王走到祁宴舟面前,想要化干戈为玉帛。叶初棠抢在他前面开口,问道:“庸王府在哪?”好久没有往空间“补货”了,机会难得,不能错过!庸王被问得不明所以。但还是如实说了雍王府所在的位置。“多谢。”叶初棠笑着道谢后,看向祁宴舟。“你忙吧,我去包厢等你。”祁宴舟也不想叶初棠和肚子里的孩子看到血腥画面。他点了点头,将琉璃喜鹊灯递给叶初棠。“去吧。”叶初棠去了包厢后,从窗户离开,去了庸王府。庸王府在冀州城的城西。原本是个三进的院子,庸王自从有了儿子后,改成了大的四进院。今日是乞巧节,王妃恩准庸王和世子的妻妾出府游玩。五十多个女人出门,带走了不少丫鬟和小厮。家丁回府通传赵思睿出事后,庸王带走了一半护院,以及会拳脚功夫的家丁。此刻,除了主母院,整个庸王府都显得很冷清。赵思睿是妾室所出,但只有嫡子能继承爵位。庸王赐死了妾室,将庶出的独子过继到了王妃名下。庸王妃将他视如己出,疼爱了二十多年,此刻急得不行。“怎么就偏偏惹上祁宴舟了呢?”贴身丫鬟将错都归在了祁宴舟和叶初棠身上。“王妃,若不是祁夫人戴了面具,世子没认出来,也不会轻薄于她。”说着,她冷哼了一声。“都嫁为人妇了,还出来招摇,我看她就是故意的!”庸王妃气得将茶盏扔在地上。“贱人!若睿儿有事,他们休想全须全尾地离开冀州城!”贴身丫鬟连忙轻抚庸王妃的后背,帮她顺气。“王妃可别气坏了身子,奴婢说句不当讲的,让世子爷认倒霉吧,毕竟祁家人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,废太子还被砍了人头!”屋外的叶初棠听到这话,确定说话的丫鬟是安插在庸王府的钉子。庸王妃自从嫁进王府,就没受过谁的气,性子骄纵。年纪大了以后,更是唯我独尊。“我儿比太子可尊贵多了,整个冀州城都是庸王府的!”而天下不是废太子的!叶初棠差点被庸王妃的话逗笑。这人是有多无知,才能说出这种话来?如此蠢笨,庸王府不亡,天理难容!她离开主母院,将庸王府各院都逛了一圈。冀州城小,庸王每年拿到的赋税并不多。叶初棠没寻到多少值钱的东西。大都是女人的普通头面和首饰,银票加起来也没五千两。原本以为库房有好货,结果也是一些破烂。倒是赵思睿的房间都是珍品。大到金丝楠木床,小到羊脂白玉灯盏,都价值不菲。书房虽是摆设,但珍藏的书和文房四宝却有不少。叶初棠几乎将整个院子洗劫一空。然后去了主母院。庸王妃在贴身丫鬟的挑拨下,动身去了知州府。方便了叶初棠将院子搬空。主母院的东西虽不如世子院里的精贵,但也不差,而且量多。庸王只好色,不贪图奢华。加上他不管钱财,院里没多少好东西。“食之无味,弃之可惜。”叶初棠嘟囔了一句后,挑挑拣拣了一些,收进空间。然后原路返回,从窗户进了包厢。她一去一来,用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。刚在桌边落座,小二就开始上菜。五菜一汤,色香味俱全。“祁夫人,您还有什么需要吗?”叶初棠有点渴了,问道:“有冰镇的酸梅汤吗?”酸梅汤是女子夏日的最爱,别说酒楼了,就连茶楼都会备一些。“有,小的这就去取。”叶初棠叫住准备离开的小二,“楼下怎么样了?”“庸王让世子给祁公子下跪道歉,世子不肯,被废了双腿。祁公子的做法惹怒了庸王,庸王让家丁去请知州大人。知州大人只身来的,想化解矛盾,结果被庸王妃搅局,要打起来了。”“告诉祁宴舟,速战速决,菜要凉了。”小二:“……”“是,祁夫人。”他离开包厢下楼,硬着头皮将叶初棠的话传达给了祁宴舟。然后在庸王和庸王妃吃人的眼神下,去后厨拿酸梅汤。祁宴舟依旧坐在桌边,脚下踩着赵思睿的心口,挑眉看着庸王。“我娘子在催了,王爷说怎么办吧?”庸王不敢得罪祁宴舟,也不能让自己落面子,进退两难。庸王妃的眼里只有受辱的儿子,怒吼道:“来人,给我拿下祁宴舟!”她还就不信了,整个冀州城的兵力,奈何不了流放的祁家人!可王府的护院却没有动。倒不是怕祁宴舟,而是庸王没有开口。王妃只有管理内宅的权利。王爷才是当家做主的人。祁宴舟想到叶初棠在等他,眉眼间皆是不耐烦。“王爷,说话!”开口时,他加重了脚下的力道。赵思睿疼得哇哇直叫,说话断断续续的。“母妃……孩儿要……要死了,快救……救我……”庸王妃看着嘴角溢出血迹的赵思睿,心疼得眼睛都红了。“睿儿别怕,母妃不会让你出事的。”说完,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“祁公子,睿儿有眼不识泰山,轻薄了祁夫人,活该受罚。儿之错母之过,你有气就冲着我来,求你放过睿儿。”知州大人见庸王妃终于服了软,连忙上前打圆场。“祁公子,世子爷已经受了惩罚,王爷和王妃也赔不是了,不如大事化小?”祁宴舟冷眼看着被迫服软的庸王妃,“这事还没完。”说完,他起身上了楼。庸王妃立刻起身跑到赵思睿身边,手都不知道往哪放,怕弄疼他。“睿儿,你怎么样?”“母妃,疼!”赵思睿说完,双眼一翻,晕了过去。“来人,快去请大夫来!”庸王看着祁宴舟离开的背影,想着他刚才说的话,脸色苍白如纸。他有种感觉,好日子要到头了!想到这,他来到庸王妃面前,将她一脚踢翻在地。“蠢妇!”若不是这蠢货横插一脚,他和祁宴舟也不会闹得不可开交。庸王妃的胳膊肘蹭破了皮,却无暇顾及。她问庸王,“王爷,祁宴舟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?”难不成他还敢灭了庸王府不成?庸王深呼吸一口气,抬手揉了揉太阳穴。“你在这守着睿儿,等大夫过来,我和孔大人聊点正事。”祁宴舟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,他也不能坐以待毙。庸王妃点点头,“王爷去吧,妾身会照顾好睿儿的。”孔知州原本不想掺和庸王和祁宴舟的恩怨,怕两头都不讨好。但如今却想掺和到底。因为祁宴舟动了端掉庸王的心思!想到这,他恭敬地向庸王行了一礼。“王爷,要不将刘刺史和张将军都叫上,去知州府细聊?”庸王也是这么想的。“你派人去通知他们,我们先去知州府。”